第一次“现代化”

当电饭煲、煤气灶这些现代化的炊事餐具在别人家已属隔日黄花的时候，在我家却还是迟开的蔷薇。

母亲体健日，家里的一应吃食都由她掌管。她是几十年一贯制的捞饭、烧煤。当时我们又恰好做了房子，欠了许多债，也就将就着由母亲去操持了。妻子下厨弄羹时，债务已基本还清，她便开始设想对厨房进行改革，每天下班后、饭桌上，总唠唠叨叨，说单位的某某同事烧煤气了，又方便又干净，说某某人今天又笑她太落后了，说在某某家看了人家的餐具……言语间一脸的羡慕。我这人一贯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，剩余的时间全用在看书写作上，怕这些新事物的进入，我又得学习新东西，分了心，就装聋作哑不吭声。日子一天天捱下去，我家依然是烧煤、捞饭。

去年厨房进行装修，妻子乘我不在家，独断专行将煤灶拆了。既然已非改不可，我只好拿出数百元稿费交给妻子，又陪她从专卖商店到大商厦，一家一家挑选，买回煤气灶、电饭煲、炒锅、热水器等等。因为听说伪劣煤气瓶会爆炸，妻子又特意托熟人反复检测了两只名牌产品。那段时间，晚饭后我们一家人就坐在灯下看说明书，反复讨论先开什么部位后开什么部位，抽空到别人家里参观和讨教操作的程序。等到一切都自以为掌握后，我们选了一个星期天开始我们的现代化。

那天一大早，妻子就催我去买菜，买回来后，一家人又是洗又是切，忙得不亦乐乎。猪肉切成片，辣椒切成条，连姜、蒜也预先切好，一盘一盘列队整整齐齐排在案桌上。妻子像一个临战前的将军，反复检查后，觉得一切准备工作都无懈可击，便一声令下开始做饭烧菜。我和儿子又紧张又兴奋，探头看着妻子一扭电子打火器，“卟”的一声，火打着了，一切都安然无恙，待妻子炒第二道菜时，我和儿子都回到书房，一个做作业，一个看书，只等着开饭。

突然，厨房传来妻子的呼叫，我和儿子立刻冲进去，妻子一脸汗珠地说：“怎么尽是红火，连鸡蛋也炒不发。”我也无法解释，翻开说明书在边上逐条对照，最后终不得其解，只好归结于煤气不纯。看着妻子好歹总算把菜炒完，儿子就高声叫起来“开饭罗！”

那天恰好侄女在我家，妻子异常高兴地将她留下一起过这第一个现代化。不料侄女打开电饭煲又是一声惊叫：“姑姑，怎么还是米？”原来是妻子插上电源后，并没有按电钮。侄女是十一点半的班，这时已经快十一点了，我只好叫儿子赶快去买馒头。那一天的中饭，我们是吃馒头度过的，而且螺蛳没炒熟、鸡蛋没炒发、炒肉片过老。